孫憲忠

（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一級教授、全國人大憲法和法律委員會委員、中國法學會民法學研究會常務副會長）

    最高人民法院積極推進民法典總則編的司法解釋工作，這一點應該充分肯定。相比民法典分則各編的司法解釋，總則編司法解釋的意義更為重大。其原因在于：

    一、民法典總則編最集中地體現了民法典編纂的指導思想。它體現了立法者在堅持依法治國原則的大前提下，将民法典作為國家治理的基本遵循這個價值目标，以及依據民法典保障國家經濟基礎運行、保障市場經濟體制的健康發展以及對人民基本權利與以切實保護的基本原則。這些都是人民法院在司法實踐中最值得重視的和最應該遵從的立法原則。

    二、民法典總則編集中體現了民法作用于社會的科學性。它最集中的體現了民法調整社會關系的基本制度和基本手段，也規定了民法對社會關系進行調整的科學邊界。簡言之，民法典總則編清晰地闡明了民法應該做什麼、怎樣做、怎樣做得好的基本問題。這一點是人民法院從事民事審判首先應該明确的問題。

    三、民法典總則編集體中體現了民法科學發展數千年凝結而成的民法科學原理。如關于法律關系理論、關于民事主體與客體必須明确肯定的理論、民事權利必須劃分為人身權利和财産權利的理論、民事權利劃分為絕對權和相對權以及劃分為支配權和請求權的理論、關于以民事法律行為作為基本法律根據的理論、關于民事責任區分為違約責任和侵權責任的理論等等。這些科學原理不僅僅是民法典編纂的基本遵循，而且跟是人民法院分析和裁判民事案件的基本遵循。

    四、民法典總則編集中體現了民法上的一般規範和上位規範的統帥作用。它所揭示的民法體系性原理，不但為法典自身所包括的龐大的法律規範的和諧統一提供了保障，而且也為民法典之外龐大的民法特别法群體、包括商事法律、知識産權法、特殊民事主體的民事權利立法等法律成為和諧統一的大民法或者私法确立了制度保障。換言之，民法典總則編并不僅僅隻是民法典的總則，而且也是整個民法體系的總則。民法典總則應該對其他任何涉及民事權利的立法都具有基本法律的價值，它的規範，對其他任何民事權利立法都具有統率效力或者統轄效力。我們知道，民事審判并不僅僅是适用民法典，而且還要适用大量的民法特别法，而任何民法特别法都不能排斥民法典總則的适用。了解這一點，對于民事案件分析和裁判是至關重要的。

    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本人充分肯定我國最高法院積極地開展民法典總則編司法解釋的工作，并對此保有熱切的期待。我們知道，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在民法典實施中發揮極為重要的作用，因為人民法院從事民事審判工作，而最高法院的民法典司法解釋對全國法院的民事審判發揮着強有力的指導作用。人民法院在分析和裁判民事案件的時候，一般情況下适用民法典分則各編的情況會多一些，但是我本人深切的期望，人民法院在适用民法典分則的時候，必須尊重民法典總則編所處于上位規範的立法價值，應該把民法典總則編的适用，放置在分則各編的地位之上。隻有這樣，才能夠确保我國民法典在實施中不會出現法律理解和适用上的碎片化，不會出現不顧全局、不顧立法基礎的情況出現。

    從會議提交給各位學者的文本初稿看，我認為這個司法解釋還應該更加拓寬思路。我國現在的民事生活已經十分複雜，民法典總則編所規定的公序良俗原則、數據資産的規則、法律行為的效力規則改造更新等，都是反應這些現實問題的新内容。這一方面的民事案例也已經不少見。希望最高法院的司法解釋能夠更多地反映這些現實問題。今天參加會議都是我國法學界尤其是民法學界的知名教授。我衷心地期待而且我也相信，大家都能夠為民法典總則編的司法解釋貢獻自己的真知灼見。希望把民法典總則編的立法精神、基本原則和科學原理更加系統地準确地應用中最高法院的司法解釋之中，從而為我國民事法律實踐做出貢獻。祝大會完滿成功。

    謝謝。

    （本文系作者在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和永信贵宾会民商法學院共同召開的“民法典總則編司法解釋專家研讨會”上的緻辭）

    2021年7月30日